诗人和文艺理论家胡风说,诗人和战士是一个神的两个化身。历史不止一面。许多人或许没有想到,当年感动了一个国家、新时代仍激励人们奋然前行的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,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文艺青年。高亢激越的歌吟,潇洒流畅的演奏,信手拈来的小段顺口溜,风度翩翩的舞姿……透过璀璨星斗的别样光辉,人们从有血有肉的楷模身上感受到,焦裕禄正是那个有着两个化身的“神”。
焦裕禄在尉氏县参加土改和剿匪时的留影主演歌剧《血泪仇》
焦裕禄说:“没有困难,王东才和我是一样的命运。”
年7月,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。根据中共中央指示,华东局从山东抽调大批干部随军南下,跟进开辟新解放区。
其时山东土改已毕。“几亩地一头牛,老婆孩子热炕头”的小日子,很是令人眼热。博山县第五区武装部干事焦裕禄,在商河县搞完土改复查,经鲁中区党委“三查三整”选入南下干部大队。大队人数逾千,穿军装、配武器。焦裕禄被任命为一中队一分队二班班长。经惠民县油坊张村三个月集中整训,年11月,南下干部大队改称淮河大队首批出征。焦裕禄成为山东最早远离父母妻儿、最早远离胜利果实、最早远离和平安宁环境的南下干部之一。
为避开国民党飞机轰炸,淮河大队通常安排夜行军。但开进途中,敌机投下的照明弹时常挂在夜空,有时炸弹就在行军队伍附近爆炸了。战斗行军,队员们背着背包、米袋,有的还有枪支,足有几十斤重。焦裕禄所在班,有王殿英、姚采侠、蒋敏等好几个“花木兰”。每天行军近百里,焦裕禄总是跑前跑后照顾大家,有时一人同时背四人的背包。到宿营地,他又忙着抱干草、打地铺,给大家烧水烫脚。
长途行军枯燥乏味,焦裕禄幽默风趣的鼓动常使大家开心一笑,在轻松愉悦中忘记行军的疲劳;他带“铜音儿”的金嗓子,领唱诞生于莱芜大捷的队列歌曲《打得好》,使全队官兵激情迸发,士气大增。
焦裕禄年8月16日在博山县北崮山村出生时,正是山东半岛在德国和日本殖民统治下内忧外患日深、焦家由小康快速坠入穷困的年月。国门洞开带来西风东渐。在南崮山小学读书的焦裕禄虽衣食不济,但课余最令他心动神驰的,是学校中西合璧“雅乐队”里的西乐军号和二胡、琵琶、笛、箫。焦裕禄少小就颇有灵气,风晨雨夕常登山习练军号,直练得号音脆如裂帛、高亢入云;加之从小受爷爷熏陶有弦乐幼功,师承启蒙老师苏承厚悉心学习二胡技法,打砸滑揉,快慢运弓,每每忘情春花秋月和江河流水。焦裕禄还时常参加学校男女声部合唱《木兰诗》,吟唱《伏尔加船夫曲》。连年旱涝叠加,焦家雪上加霜,维持生计的油坊倒闭。年,正准备读高小五年级的焦裕禄,不忍心父母为他求学把腰背弓得更弯,一步三回头辍学归田。他是那样留恋课堂和“雅乐队”,好在才艺的种子已播入心田。
淮河大队进入河南黄泛区前,大队领导想到年国民党在郑州花园口决堤放水后,人民饱受水、旱、蝗祸害,为做好群众的宣传教育和发动工作,决定由一中队突击排演现代歌剧《血泪仇》。
《血泪仇》的剧情是,河南农民王东才被地主逼迫抵押了家中的薄田陋屋,全家住破庙讨饭为生。王东才外出讨饭被抓壮丁,妻子走投无路卖女儿赎人。王东才刚被赎回家,又被丧尽天良的保长抓壮丁,王妻誓死相护,被保长一脚踢死。在党的帮助下,王东才父女终于得以团聚。王东才回乡带领穷苦百姓斗地主、分田地,将罪大恶极的保长押上了审判台。《血泪仇》是与歌剧《白毛女》齐名的一出大戏。
焦裕禄与大连起重机器厂工人文艺组合影《血泪仇》蕴含的阶级情愫,使从未演过戏的焦裕禄和同班女战友王殿英,都报了名。担任导演的杨指导员从延安来,看到焦裕禄形象好,嗓子亮,肯钻研,确定由他担纲饰演剧中的主人公王东才。剧中女主人公桂花即王东才的女儿,由王殿英饰演。
焦裕禄虽然上学不多,但悟性好,又与剧中主人公经历相似,一看剧本就触景生情,泪水“唰唰”流了下来,很快入了戏。分队长王继先起初还有些不踏实,悄悄问他:“咋样?演王东才有困难吗?”
焦裕禄说:“没有困难,王东才和我是一样的命运。”
宣传队乐器少,只有板胡、胡琴、笛子和锣鼓。演出用的服装道具主要靠向群众借。给王殿英借的棉袄棉裤又脏又臭,多处开花,虱子多得滚成了球。王殿英干净爱美,看到借来的脏棉衣,嘴巴撅得能拴住油瓶。焦裕禄和颜悦色地开导她说:“咱演戏是为了宣传教育群众,是重要的革命工作。穿破棉衣是剧情的需要,不穿效果哪出得来?革命先烈连死都不怕,咱演戏还能怕脏吗?来,快把棉衣穿上吧!”
王殿英穿上破棉衣,很快找到了感觉,自然而然进入了角色。
排练“桂花被卖”一场戏时,王殿英起初总是表演味十足。焦裕禄悉心琢磨后,启发她说:“要带着强烈的阶级感情,仰面望着爷爷奶奶,现出难舍难分的神情……”
在导演指导和焦裕禄帮助下,王殿英成功饰演了桂花一角。
经过二十多天紧张排练,《血泪仇》终于在大家翘首以盼中成型,行军路上连演十多场,受到沿途群众热烈欢迎。
年元月的一天晚上,《血泪仇》在豫皖苏边区驻地河南省鄢陵县北彪岗村作汇报演出。十里八乡的百姓闻讯都赶来了,豫皖苏边区领导和数千名群众一起观看演出。
老百姓没看过啥歌剧,但大幕拉开,源自中国乡村最黑暗现实的剧情和扑面而来的浓郁中国风格,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。随着剧情发展,人们时而义愤填膺,时而泣不成声。当观众看到,王东才妻子被田保长残忍地用脚踢死,悲痛欲绝的王东才母亲在庙中触墙身亡时,情不自禁高呼“打死田保长,为王东才一家报仇”,有的咬牙切齿往田保长身上扔砖头,还有个战士拉响枪栓,举枪瞄准了万恶的田保长。宣传队长慌忙起身提醒大家这是演戏,怒不可遏的群众方肯罢休。
演出结束后,豫皖苏边区党委副书记章蕴大姐上台,赞扬淮河大队一路行军很辛苦,来不及休整,就演出了这么好的一台戏,代表边区政府和人民表示衷心感谢。章蕴宣布,淮河大队本来要开进大别山区,但我们这里更需要他们。经报上级批准,淮河大队就留在这里,帮助我们消灭国民党反动派,剿匪反霸,推进地方政权建设。
话音刚落,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欢迎口号声。
舞台上虚构的戏剧刚落下帷幕,舞台后真实的戏剧又上演了。宣传队正收拾道具,忽听幕布后传来“啪啪”的抽击声和“哎呀,哎呀”的叫唤声。众人上前一看,一个尚未出戏的百姓,正扬起鞋底猛抽饰演田保长的演员。经劝阻,恨犹未消的百姓穿上鞋,骂着离去了。
当年的南下队员董照恒,对焦裕禄的演出有如下回忆:
真料不到,他的演出获得那样好的效果。说是在看戏,倒不如说是对蒋政权的血泪控诉。台下一片哭声和吼声,焦裕禄的扮相真是逼真极了,那时大队办行军快报,编委会委托我采访焦裕禄,问他为什么能把角色演得那样好。焦裕禄面露悲痛之色,沉重地说:我也是穷苦人,王东才一家的悲惨遭遇就是我家的遭遇。我本来不会演戏,但这样的戏不用人教我也会演。要说是演戏,不如说是我在哭诉……
王殿英后来忆及当年《血泪仇》收官演出效果,这样写道:
这场戏之所以演得那么好,主要是因为焦裕禄同志演得好,因为在实际生活中他有亲身体会,旧社会他受剥削、受压迫,被抓过壮丁,当过苦工,苦最大,仇最深,演戏就像演他自己那样自然。
因才艺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,这是焦裕禄始料不及的。
年初曾与焦裕禄一起在尉氏县彭店区剿匪反霸的张弗五回忆,当时,焦裕禄组织工作队员和学校师生排演歌剧《血泪仇》,亲饰男主角王东才。演出在彭店一带引起强烈反响,客观上成为掀起土改风暴的艺术动员。工作队白天入户宣传,晚上搭台唱戏,一台戏倒出了贫苦群众窝在心里几辈子的苦水,彭店区的土改局面很快改观。
焦裕禄令同侪印象深刻的,是他与生俱来的金嗓子和行云流水般的弦乐硬功。焦裕禄除会唱歌剧,对京剧、豫剧、吕剧也不陌生,拉二胡更见功力。当年,开封师范学院宣传队到尉氏县大营区慰问,开演前拉二胡的乐手突发急病。救场如救火,队长急得抓耳挠腮。焦裕禄笑吟吟地说:“我来滥竽充数吧!”队长一听又惊又喜,连声说:“好呀,想不到焦区长还有这手绝活!您可给我们补了大台啦!”
拿起“第二支枪”
在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战略大决战中,焦裕禄的顺口溜是射向敌人心脏的子弹,是鼓舞人们冲锋陷阵的号角,也是激情燃烧的火种。
年2月,焦裕禄刚到尉氏县参加剿匪反霸和土改,拥兵两千盘踞县城的伪县长曹十一就纠集六个中队直扑蔡庄镇政府。焦裕禄奉命给新编二十八团报警,部队迅速击溃曹部三个中队,又同土改工作队将残匪聚歼在水台村。战后,焦裕禄被任命为土改工作队指导员。
2月13日,彭店区委委员、土改工作队指导员焦裕禄,带领二十多名干部来到周庄村,刚一落脚就召开了群众大会。焦裕禄在会上宣布彭店区人民政府成立,讲话中发布了两首顺口溜:
正月十四日子好,彭店区部成立了。告诉大家要知道,有仇有冤都来报。太阳一出照九州,天下人民没自由,思想起来好难受。财主家里住高楼,咱穷人家住的是破庵头,思想起来好难受。财主家吃的鱼和肉,穷人家少盐没有油,只饿得面黄肌又瘦。
明白如话、上口好记的顺口溜,直抵心底,入耳扎根。
焦裕禄求学时尤善国文,他写的《阚家泉的风景》脍炙人口:
仁者爱山,智者乐水。我钦佩那些为国建立过功勋的仁人智者,更爱哺育过无数仁人智者的好山好水。而最令我喜爱的,就是岳阳山南山脚与崮山西山脚交汇处的阚家泉……阚家泉的泉眼有锅口粗细,传说有一条蛟龙自东海钻来,在此处出洞,洞口也就成了泉眼。清凌凌的泉水从泉眼涌出,在近处的洼地浸成一个小湖,然后冲刷出一条河流,流经南崮山我的学校,奔向山外的天井湾去。我常在湖里河里游水捉鱼,也想看见那条蛟龙是怎样自泉眼钻出,张开巨口对着山上的旱地喷水……
焦裕禄的同学李安祥回忆,当年,国文老师把《阚家泉的风景》作为范文让同学们背诵,带领大家实地观察景物后再与文中描述对照。
出色的表达能力和深湛的人文情怀,使焦裕禄形成了机智幽默、生动鲜明、平易上口的语言风格。战友们回忆,南下路上,焦裕禄张口就来的顺口溜,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宣传鼓动方式。
年5月,国民党75师图谋进犯我控制的尉氏南部地区。焦裕禄奉命带3人到彭店区传达县委坚壁转移指示后,返回时同县委失去了联系。后遇蔡庄区刘雅耀区长的队伍组成陇海大队,到通许县罗庄找到28团,次日同部队兵分三路,到杞南迎击抢粮的国民党扶沟县长郭新坡部。焦裕禄一部因走错路,在李巴勺以西遇国民党新五军旅。战斗一打响,一些新同志就沉不住气了。焦裕禄大声疾呼:“大敌当前,败退就是死路一条!必须坚决顶住敌人,等待主力接应!”稳住阵脚后,焦裕禄带几个党员干部配合部队在最前沿阻敌前进,一直坚持了两个多小时,终于得到28团主力接应,甩掉了敌人。李巴勺遇险,一些人思想波动很大。焦裕禄自编自演顺口溜,现场进行鼓动:
枪杆是个宝,革命少不了,靠它把印夺,蒋匪被打跑;
枪杆是个宝,坚决要拿好,靠它翻了身,地主被打倒……
年8月,经尉氏县委书记张申提议,县委研究决定,焦裕禄任尉氏县大营区副区长兼武装部部长,主持区党政全面工作。
清末民初以来,河南“盗风之盛,甲于各省”。荒年乱世,灾害频仍,匪患像复燃的野火,在城乡疯狂蔓延。加之军阀连年混战,流落民间的20多万支枪,成了各路草头王拉杆子最好的本钱。
尉氏地处敌我拉锯区,岗环岭复、树茂林密的穷沙窝大营,又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土匪窝。当地百姓说:“大营九岗十八洼,洼洼里头有响马。”大营土匪如麻,70多个村村村有土匪,大一点的土匪头目有上百号之多。其中血债累累、百姓提起来就发怵的,当数人枪数百的黄老三。水台村一战,黄老三受到沉重打击,侥幸逃脱后仍躲在暗处夜聚晓散,伺机暗杀。
擒贼先擒王。焦裕禄带领民兵突袭黄老三指使群匪密谋暴动的山川寺,单刀赴会与黄老三斗智斗勇,三擒两纵黄老三剪除其党羽,迫使其交出藏匿的武器,最后把逃往他乡企图东山再起的黄老三抓获,公审后枪决。焦裕禄有感于胜利不易和意义重大,会上鼓动说:
打倒黄老三,穷人把身翻;杀了黄老三,大营晴了天!
这首顺口溜插翅飞遍大营全乡,成为打开土改新局面的标志。
年11月,华东多万支前民工,汇成浩浩荡荡的洪流,以摧枯拉朽之势直逼淮海战场。焦裕禄受命任尉氏县彭店区支前民工大队长,率余名骁勇民工,顶风冒寒挺进苏北前线。队伍出发时天降大雪,运送面粉的小车不能推行,全靠支前民工人扛肩挑。开始,民工们每人扛一袋面粉。焦裕禄一人扛了两袋面粉,民工们也不甘示弱,多数扛了两袋,有的扛了三袋,还有的干脆用扁担挑四袋。你追我赶的队伍中,响起了焦裕禄富有感染力的现场鼓动声:
尉氏来支前,任务是运面;有人担四袋,个个干得欢!
在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战略大决战中,焦裕禄的顺口溜是射向敌人心脏的子弹,是鼓舞人们冲锋陷阵的号角,也是激情燃烧的火种。
惊艳苏联专家
徐俊雅晚年睹物生情,喟然长叹:“他一辈子就穿过这么一件好衣服,陪同苏联专家联欢,很是气派……”
年3月到年12月,焦裕禄任大连起重机器厂机械车间实习车间主任。他努力学技术学管理,同时组织车间工人文艺组演节目活跃文化生活。节假日,车间悠扬的丝竹之音不绝于耳,焦裕禄亲自上场伴奏。欢声笑语中,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和创造性明显提高。
随着焦裕禄对生产技术的熟稔和管理经验日丰,瑰丽多彩的城市为他青春活力的释放,提供了更多可能和更为广阔的空间。
明媚的假日,厂小礼堂音乐荡漾,舞姿翩翩。焦裕禄作为厂里的中层,闲暇时也要陪苏联专家下舞池。舞技舞姿当然不成问题。焦裕禄眉宇英俊,身材挺拔,举止儒雅,用风流倜傥形容毫不为过。当年南下路上,宣传队来自延安的杨指导员曾留学苏联,组织大家习练过交谊舞。问题在于,焦裕禄缺乏进入那个场合必备的行头。焦裕禄妻子徐俊雅一番思量,为他添置了一身深蓝色的直贡呢中山装。
焦裕禄参加舞会时穿过的中山装。服装从来就是一种政治文化符号。在共和国如日方升的年代,在苏联巨大示范效应引领下,与城市女性的最爱布拉吉遍地开花相适应,有条件的中国男士也争相穿起了中山装和列宁服。带着对共和国美好未来和家庭幸福生活的希冀,焦裕禄笔挺熨帖的中山装,徐俊雅青春靓丽的布拉吉,成为汹涌服装大潮中一朵激情飞溅的浪花。
焦裕禄二女儿焦守云,以晚辈的情愫和速写的笔触写道:
在大连的时候父亲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。母亲对我们讲:“你爸爸一生没享过福,最好的日子都是在大连度过的。”母亲给父亲买了一套深蓝色呢料干部装,这也是他穿过的最好的衣服。父亲悟性高,身材是瘦高个,跳起舞来风度翩翩。苏联专家都夸他,你一个拉牛尾巴的,舞也跳得这么好。母亲也很时尚,烫了头发,穿上了时髦的布拉吉。这段生活经历,母亲回忆起来总是陶醉其中。
焦裕禄在大连舞会上穿过的那套直贡呢中山装,现陈列在兰考焦裕禄同志纪念馆。60多年时光磨砺,中山装的颜色已明显晦暗,衣领依稀可见“地方国营大连服装厂出品”字样,下面的商标“晨光”已磨损得只剩“辰儿”字样。徐俊雅晚年睹物生情,喟然长叹:“他一辈子就穿过这么一件好衣服,陪同苏联专家联欢,很是气派……”
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”深蓝色的直贡呢中山装,使人想见青年焦裕禄的潇洒身影,亦可感受到徐俊雅为他置装时的款款深情。
开封市委书记侯红主编的《精神的丰碑:焦裕禄》一书,有当年焦裕禄在大连陪苏联专家跳舞的描述:
舞会开始了,在轻音乐声中,一对对苏联专家欢快地跳着,偶尔上去一个本地的,不是踩人家的脚,就是像鬼子进村似的走不成步。这种场面弄得起重机厂的领导脸上好没面子。一曲终了,一个金发蓝眼,嘴抹口红的苏联女人,邀焦裕禄跳舞。音乐起。徐俊雅为丈夫捏着把汗:“我可不知道他跳过什么舞呀!可别像刚才那位一样……”
焦裕禄跟着音乐的节奏,带着这个苏联女舞伴翩翩起舞。他的步子是那样的轻快,舞姿又是那样的优美。一刹那,全场观众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他们身上。连不会跳舞的老梁也带头鼓起掌,结果引起一片掌声。又一曲结束了,女舞伴的手还不松开,嘴里连说“哈拉绍”,非要拉着焦裕禄再跳一曲。她好像感到,这是来中国后遇见的最理想的舞伴。舞会散了,一同从洛矿来的老梁把焦裕禄抱了起来……
在焦裕禄盛装出席舞会之际,烫了发的妻子徐俊雅,穿一袭旗袍或布拉吉,温婉如兰旋转在舞场,一副娴静脱俗的淑女风采。这是从战争岁月和乡村生活中走来的焦裕禄夫妇,从未享受过的一种日子。
一个风和日丽的假日,焦裕禄全家来到美丽的星海公园游玩。大连海滨湛蓝的天空,是那样的澄澈和剔透!碧波荡漾的海上,东达、西达、二砣子、老偏……几个名字土气但模样可爱的小岛,像伶俐乖巧的孩童,在海中尽情嬉戏。穿中山装的焦裕禄英姿勃勃,穿布拉吉的徐俊雅婀娜多姿,孩子们忘情地在海滩上奔跑着,欢笑着,在泛着浪花的潮水中捡贝壳、捉小蟹,眼前穿梭往来的轮船,海天相接处的点点白帆,给他们童稚的心灵打开了憧憬未来的窗口。
“二呀么二郎山,高呀么高万丈……”海鸥低翔,浪花飞舞,水天一色的海滨,骤然响起了焦裕禄带“铜音儿”的歌声,刚劲挺拔,响遏行云。和着焦裕禄极富穿透力和感染力的歌声,徐俊雅甜美轻柔的歌声也响起来了,紧接着,是孩子们参差不齐的童声伴唱。
那一天,焦裕禄夫妇和孩子们,还在海滨兴致勃勃歌吟了他们百唱不厌的歌剧《白毛女》选段。围绕那根寄寓着喜庆和希望的红头绳,焦裕禄唱了杨白劳的唱段,徐俊雅唱了喜儿的唱段。两代人几个声部的海滨演唱,是在气势雄浑的《志愿军战歌》声中结束的。
焦裕禄携妻子儿女去大连海滨观光和散心,一生中只有这一次。
(本文根据作者所著长篇报告文学《大河初心——焦裕禄精神诞生的风雨历程》改写,作家出版社出版)
(原标题:焦裕禄的“文艺范儿”)
来源:北京日报作者:高建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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